斜阳透过茜纱窗,在铺设着苏绣软垫的炕几上投下柔和的光斑。!t.i.a-n¢x+i*b`o¢o/k~.^c¢o′m.
尚寒知半倚在引枕上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青花瓷盏的边缘,茶水微凉却浑然未觉。
她刚从郊外回来,心头像坠了块浸了水的棉絮,沉甸甸又闷得慌。
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、透着一丝病态苍白的手轻轻掀开。
隆禧走了进来,身上还带着早春庭院清冽的草木气息。
他步速不快,带着刻意的、符合外界认知的几分虚浮,脸色在透窗的光线下显得比实际更白弱一分。
目光逡巡一圈,精准地落在那株耷拉着“叶片”、散发着“我很烦别惹我”气息的稀有植物身上——他的知知。
“回来了?”
隆禧走到榻边,声音是惯常的温润低沉,带着恰到好处的轻微气音,目光落在她眉心那道浅浅的褶皱上,
“……眉心都要打结了。跟灵姝玩的不顺心?”
他顿了顿,语气更缓,带着试探,“还是……因为碰上他了?”
尚寒知抬眸,眼底那点烦躁毫不掩饰
——在他面前,尤其私下里,她早己放弃完美贵女人设。
她坐首些,指尖沾了点凉透的茶水,在光亮如镜的红木榻几上随意划拉着无形的线条。
“碰是碰上了,”她撇撇嘴,带着几分清冷锐利,
“也不单是为了他。
景川,太子和大阿哥在康熙跟前较劲儿,眼瞅着就要长成两条鬣狗了。!q\d?h~b_s¢.!c?o,m\
明珠和索额图更是在御前斗法,看着亲亲热热,指不定明天谁就要咬断谁的脖子……”
她停下指尖动作,抬眼看着隆禧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清晰的焦虑:
“虽说你跟着裕亲王的路子走,不显山不露水,看似不用站队。
可这趟浑水,总有沾上火星子的那一天。
你我,还有这纯亲王府,都得仔细再仔细些。”
隆禧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,似是安抚,又像是赞赏她的清醒。
他自然地伸出手,将她那只沾了茶水微凉的手指拢入自己掌心。
他的体温并不炽热,带着一点温润的凉意,却奇异地传递着一种安稳的力量。
“安心,”
他指腹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,带着安抚的力度,“我心下有数。”
暖阁里安静下来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。
隆禧沉默了片刻,像是在权衡什么,终于主动掀开了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、敏感而沉重的话题。
“知知,”他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成了耳语,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有恳求,有沉甸甸的决心,还有一丝无法言明的忧虑,“那羊肠……我们许多日了。”
他敏锐地捕捉到尚寒知身体瞬间的僵硬,眼神闪烁如受惊的小鹿,紧紧盯着他。
他没有移开目光,继续道:
“我知道……你怕。′w^a~n!g`l′i\s.o′n¢g\.+c·o^m·非常怕。
每每你额娘,甚至宫里那位老祖宗提起‘子嗣’两个字,我能感觉到你指尖的冰凉,你身体里透出来的恐惧和抗拒……”
他握着她手的指节微微用力,传递着一种感同身受的煎熬。
“我不是要催你,不是此刻非要把你逼入绝境。”
他语气异常郑重,带着一种面对未来的清晰规划,
“但你需要知道,我们可能要……有所准备。”
他看着尚寒知骤然绷紧的下颌线,剖析着两人无法逃避的政治牢笼:
“皇兄他——” 隆禧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和了然,
“他大概以为我现在好了七八分了。
“而我,也知道皇兄知道我好了七八分。
“可外面那些人,”他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,看向窗纸外庭院的方向,仿佛看着那群揣测打量他的人,
“他们看到我,只记得我曾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模样。如今看我走路还得时不时歇息,动不动请太医,就真以为我不过是将养着,拖日子罢了。”
他目光转回尚寒知脸上,眼神锐利如刀:
“靠这‘病弱’当护身符,能挡掉多少?能挡多久?
挡得掉明面上的刁难,挡得住暗地里那些猜忌和试探的刀子吗?
裕亲王稳得住,是因为皇兄动不得他心里的软处(指宁悫妃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