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卫局技术科的窑洞里,气氛肃杀凝重。工作台上,那块从废墟中带回的、边缘熏黑的SZ34密码机铁板残骸,以及旁边一小撮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亮银色金属丝碎屑,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上。一盏特意调亮了灯芯的马灯悬挂在上方,强光聚焦,将金属的每一个细微伤痕、每一丝纹理都暴露无遗。
林岚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工作台上,右眼紧贴着一个沉重的、黄铜边框的高倍放大镜,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其中一根最长的金属丝。她的脸色在强光下显得更加苍白,眼下乌青浓重,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,如同最精密的探针,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。旁边一位年轻的技术员屏住呼吸,手里拿着铅笔和记录本,随时准备记录她的发现。
“确认了!”技术员激动,“比划、火烧试验和边区简陋仪器比对!这亮银色、带蓝紫光、硬韧的金属丝,是造精密小齿轮的好料!边区造不了!是洋货!和见过的鬼子精密钟表里的小齿轮料子像!”
“没错!”林岚抬头,眼放锐光,“结合陈锋‘盘盒’信息,这带SZ34刻痕的铁板!铁证!炸毁据点里,就是那台特殊机器!敌人在中央医院深处,还有据点!里面很可能有另一台,或至少留着核心圆盘和驱动它们的‘盘盒’!这就是‘幽灵’的巢穴!”
就在这时,窑洞门被猛地推开。顾明远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,脸上刻意保留着疲惫之色,但眼神却锋利如出鞘的军刀。他二话不说,将手中那张被捏得有些皱的处方笺“啪”地一声拍在工作台上,正好压在那撮亮银色金属丝旁边。
“方静刚开的。剂量增加了差不多五成。就在我…在她诊室里表现出‘崩溃’之后。”他的声音冰冷,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桌面上。
林岚目光瞬间锐利如刀,扫过“一次两片”!立刻明白!赤裸谋杀!敌人“织网”第一步!“影子”动用了“水母”!
“歹毒!”林岚眼中寒光一闪,“‘影子’果然动了!假借医者仁心,行递送死亡‘医嘱’之实!”她看向顾明远,眼神交汇,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。
“她开这药方,‘影子’必在等效果!”顾明远声音冰冷,“‘水母’会观察试探!甚至...等我‘服药’后状态异常,‘影子’就会制造‘意外’!此乃良机!他们最松懈、以为得手时,擒之!顺藤摸瓜,首捣据点!”
他指铁板残骸和金属丝:“‘盘盒’线索指医院!‘幽灵’信号源在医院!方静此毒蛇在医院!诸线归一!医院地下‘鼠穴’,便是终局!”
林岚重重点头,眼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和冷酷的智慧光芒:“明白!你需要我们做什么?全力配合!”
顾明远语速飞快,思路清晰:
“第一,药物替换。立刻准备一批外观、大小、颜色与‘镇静药片’一模一样的淀粉丸或者无害的维生素片。必须在药房环节,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真药!我要吃下去的,是毫无作用的‘糖丸’!”
“第二,严密监控。我‘服药’后,在我办公室和宿舍附近所有可能的路径、角落,尤其是通风口、墙角暗处、楼梯拐角这些容易制造‘意外’的地方,布下最隐蔽的人力盯梢!24小时不间断!方静传递了毒方,但具体执行‘意外’的,未必是她本人,很可能是‘影子’派出的其他爪牙!我要知道谁在暗中窥伺!”
“第三,声波捕鼠!”顾明远眼中寒光更盛,“对中央医院后勤区所有地下空间、管道井、废弃仓库、犄角旮旯,用听地器进行地毯式细查!重点捕捉一种独特的、有规律的金属摩擦声——‘嚓嚓嚓’的锉刀音!要修复那台精密的‘幽灵’,离不开锉刀!那声音,就是暴露位置最好的‘响器’!把他们从地底给我刨出来!”
“明白!”林岚眼中智慧火花,“声波监听同步!只要在维修,必有独特声响!把他们从地底刨出来!”
“还有最关键的一点,”顾明远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医院的方向,“通知内卫队,立刻秘密控制医院药房!严密监视所有进出人员!方静的这张处方笺一旦进入药房登记,那个取药的人——不管是不是我本人,立刻秘密控制!不动声色!同时,药房里的真药,必须在我们的人监督下,立刻换成我们准备好的‘替代品’!我要‘影子’以为毒网己经织成,猎物己经入彀,而他们自己,正一步步踏入我们为他们准备好的天罗地网!”
一张无形反制网,以毒方为饵,悄然收紧。猎人与猎物,角色开始致命转换。地下“齿轮”锉刀每一声响,地上“水母”开出的每一张毒方,都如踏钢丝,距坠落一步之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