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旁观者的身份围观了那一场劫难。
胡凭胡行的一步错、步步错。
她看着阵法里的生命如烟尘散去,薄薄的血雾只在空中留存瞬息。
那些画面仓促翻过。
戚棠喘不过气。
她还看到了彼时的自己,窝在襁褓里,没了生息。
还有,后来的事。
在她死后,戚烈将唐书尚存的一息封存,而后用冰棺将二人保存起来,开始寻找死而复生之术。
他冷静而疯狂,痛苦又绝望。
扶春一片狼藉,血腥与衰败,后山荒草枯黄,他们亲手搭建的扶春屋梁坍塌成废墟。
戚棠有些痛,她站在梦境之外,像存在于物外世界,看着那些人的血液和尸体,看着远比献祭更可怕的阵法。
强大的人才会走火入魔。
比如胡行。
比如戚烈。
修道之人先修心,就是因为修士原本能力就高于普通人,他们若一意孤行、执意做错事,事情发生时会带来更毁灭性的伤害。
能力*强大的人,本身能毁天灭地。
戚棠看见她父亲眼眶发红,都是红血丝。
戚烈到了夜里总会守在冰棺边上,会伸手摸摸自己妻子的脸,试探她的鼻息——那是最单纯自欺欺人。
并不是只有死去才算死的。
戚棠忽然觉得自己心还挺大,她父亲守着母亲,她就站在小时候的自己那一边……她守着她自己。
戚棠好奇的看自己的长相——她小时候长那个样子。
原来……她是死过的人。
本来应该害怕惶恐的,但是她一点也不,胸口有些闷,但也仅仅限于闷而已。
扶春死气沉沉过了些日子,与戚棠印象里的山野新绿、鸟鸣啁啾毫不相同。
她没见过这样地扶春。
直到事情有了转机,那日胡凭负了重伤回来。
跟在他身后的是阴冷的鬼气,沾染渡河的味道。他一身衣袍都是血,拖着血痕。
戚烈驱散鬼气,听他用虚弱的语气说出了生骨的作用。
他求而不得的死而复生之术。
戚棠怔了怔,她那双黑眼睛停在胡凭那张脸上——她胡子拉碴的胡凭师伯,原来还有这幅模样呢。
她眼底分明流出动容,却只是顿在原地,一步也不朝前。
很多事情,从修无情道那刻起就变了,情意是真的,心疼也是真的,只是这些情绪与人脱离开来,就好像还能落泪,却不再难过了而已。
梦里看不出是什么契机让他们翻出生骨可以起死回生,谁也说不准。
他将血淋淋、光盈盈的骨节状长条的东西——生骨看上起很像一个脊柱。
会发光的脊柱。
大抵传言有误,生骨是起死回生,所以被率先选择救的唐书出现了很明显的挣扎反应,她青筋爆出,原本青白的脸涨得通红,那些传输的灵力反噬,以更凶狠的力道尽数回馈于戚烈身上。
她一直英武不凡、什么事情都不成问题的父亲伤的很重。
戚棠没有话想说。
她是个唠叨的姑娘,此刻是真的沉默,从心里发现自己没有话想说。
对于……父亲选择母亲,其实没多意外,也不难受。
说真的,一点都不难受。
她像个看客,在看她原本死去的年月。
戚棠想,原来我早该死了。
只是复活唐书,还可以用傀儡之术。
而且唐书之前,求他们救救她的女儿。
胡凭思索间面色沉重将袖间滚落的血珠擦尽,替戚烈站在那个位置上。
戚棠被剖开然后置入生骨。
只是生骨太过蛮横,带来的力量需要分散,一个毫无修为的女婴承受不起,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而又迅速衰败。
所以,他们做的第一件事,是引生骨的力量复活那些死于劫难的无辜的弟子。
烟尘卷起,扶春被大片阴霾遮盖几昼夜。
待到最后一片阴霾消失时,扶春枯死的山野冒出绿意,树梢打卷。
生骨是天物,怎么能私用呢?
但当时,他们没有别的办法。
多数灵魂与生骨宿主自动形成契约。
戚棠看见了那张飘在空中的玄黄的纸张落下许多血手印。
然后白光爆开。
复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