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得分明,这小妮子脸上天真烂漫的表象之下,藏着一颗被启智丹与她持续多年的“现代思想荼毒”浇灌出来的、过分剔透玲珑的心。
这份聪慧,是礼物,更是将来要独自背负的暗礁。
看着那迎着风奔跑的小小身影,一股沉重的、无法言说的酸楚猛地攫住了寒知的心脏。
那酸楚不止为灵姝,更为这时代里千千万万面目模糊、甚至连名字都留不下的女子们。
她穿越而来,知道历史的洪流如何奔涌,也看清了现实如同铜浇铁铸般的坚壁。
她为什么不能如穿越小说那样开女学,办女工??
寒知灌了一口温热的药茶,苦涩的药味混同着她内心的涩然翻涌:
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不是一句空话,是维系整个父权社会最稳固的基石之一。
康熙盛世标榜的是恢复“理学正统”,强调三纲五常的绝对秩序。
公然办“女学”,教授与科举经济无关的知识技能,无异于向整个权力体系宣战,瞬间会成为众矢之的,
被扣上“败坏人心”、“动摇国本”、“牝鸡司晨”的可怕罪名。
而尚寒知的身份又太敏感。
她是尚之隆与和硕和顺公主之女,纯亲王福晋,皇帝的小弟媳。
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置于政治显微镜下。
“尚家”这个标签本身就在尚之信的反叛阴影下带着危险的倒刺。
一步行差踏错,立时会被解读为“心怀异志”、“裹挟女子”、“图谋不轨”
——触了帝王逆鳞,便是万劫不复。
而且当前女子劳力归属夫(父)家,私产权尚模糊不清,谈何独立工厂?
支撑它的市场、律法、技术、资本、社会氛围,无一不是空白!
她自身仍是“求生”系统下的挣扎者,子宫自主尚在用羊肠争取,有何余力破他人牢笼?
尚寒知自身仍在“求生”系统的高压之下,受制于隆禧,受制于皇室,受制于尚家。
她的“管理权”来源于隆禧的授权和家族的支持,本质上是替他们在打理产业。
她拥有的并非独立自主的决定权,更像是获得了“替男主子管理内务”的高级权限。
她连自己的子宫自主权都还在挣扎求存,何谈去解放他人?
“我救不了苍生,更撼不动这高墙铁幕。”
寒知闭上眼,任苦涩在舌尖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