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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过刘跛子瘫倒的泥泞地。刘跛子蜷缩着,裤裆湿透,浑身沾满泥浆和呕吐物的秽迹,眼神涣散空洞,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“嗬…嗬…”声。陈老拐的靴底,毫不在意地踩过刘跛子散落在泥水里的破鞋,那沾着王老爹脑浆血污的靛蓝色裤脚,在刘跛子呆滞的眼前晃过。
他走过张婆子那间歪斜破败、散发着浓烈血腥和腐败气息的茅屋。虚掩的门缝内,似乎还残留着那两个空洞血窟窿的凝视。陈老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,甚至没有向那扇门瞥去一眼,仿佛那只是一堆无意义的、散发着恶臭的垃圾。只有他拐杖顿地的声音,在路过门口时,似乎更加沉闷了一分,如同某种无言的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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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过昨夜赵寡妇家院外那片空地。那里还残留着人群踩踏的狼藉痕迹,以及几滴早已干涸发黑的、不知属于谁的零星血迹。空气中,似乎还萦绕着昨夜那非人啼哭消散后留下的、令人心悸的死寂余韵。陈老拐的脚步踩过那些痕迹,拐杖顿地的“笃”声,在这片空地上显得格外空旷、刺耳,仿佛在驱散着什么,又仿佛在召唤着什么。
笃…笃…笃……
声音越来越近,目标越来越清晰。
村西头那间孤零零的土屋,如同趴伏在阴影里的巨大死兽,在铅灰色的天光下,轮廓显得更加阴森。厚重的木板像棺材盖一样钉死了门窗的缝隙,粗大的铁钉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幽光。屋前泥泞的地上,散落着被踩踏进泥里的、暗褐色的污迹——那是张婆子昨夜捂脸逃回时滴落的、属于阿芸的血。
陈老拐的脚步,终于在这扇被钉死的门前停了下来。
死寂。
一种比人群喧嚣时更令人窒息的死寂,随着他脚步的停止,瞬间笼罩了整片西头空地。所有远远跟随、挤在土路尽头、房檐下、柴垛后窥视的村民,如同被同时扼住了喉咙。所有的哭泣、喘息、甚至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消失了。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如同绝望的鼓点。
陈老拐枯瘦的身影,背对着人群,像一截插在囚屋与村民之间的、冰冷的界碑。他微微佝偻着背,面对着那扇被钉死的门,如同在凝视深渊。
笃。
最后一声拐杖顿地声响起,格外清晰,如同审判的落锤。
他缓缓抬起了头,望向那扇门。
然后,他做了一个让所有窥视者瞬间血液倒流的动作。
他抬起了手中的阴沉木拐杖。
不是支撑,而是如同举起一件法器,一件凶器。那根磨得油亮、杖头瘤疤如同鬼眼的拐杖,被他高高举起,然后,带着一种缓慢而沉重、凝聚了全身力道的决绝,如同叩击一面无形的丧钟——
咚!
拐杖坚硬冰冷的瘤疤,重重地、敲击在那扇被钉死的、厚重的木门板上!
巨大的、沉闷的、如同敲在朽木棺材盖上的声音,骤然炸响!这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,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,震得人头皮发麻!
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,门板上沉积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门内,依旧是一片死寂。
但这死寂,在拐杖叩门之后,仿佛带上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感,一种无形的、巨大的、被惊扰的恶意,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唤醒前沉重的呼吸,正透过那被钉死的缝隙,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。
陈老拐对门内的死寂恍若未闻。他那淬毒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板,仿佛要穿透那厚厚的木头,看到里面那带来无尽灾厄与恐怖的根源。
他再次举起了拐杖。
咚!
第二声叩击!比第一声更加沉重!更加用力!门板剧烈地震颤了一下,边缘的泥土簌簌掉落。一根原本就有些松动的铁钉,在巨大的冲击下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呀”呻吟,钉帽似乎微微翘起了一丝缝隙!
“嗬……” 远处的人群中,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濒死般的抽气声。
陈老拐那枯槁的身体,因为用尽全力而微微颤抖。他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,肌肉扭曲着,铁青中透出一种病态的潮红。他眼中那淬毒的寒光,此刻燃烧到了极致,疯狂、偏执、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毁灭欲。
他第三次,也是最后一次,高高举起了那根如同来自幽冥的阴沉木拐杖。
这一次,他蓄积了全身所有的力气,所有的疯狂,所有的恐惧与暴虐,所有的绝望与诅咒!那根拐杖在他手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