虫子在爬,顺着血脉往心脏钻。
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“咚——咚——”,敲得人心慌。
她低头看向手心里未擦净的蛋液,那道淡金纹路还在,随着心跳微微发亮。
原来有些东西,根本不是封印得了的。
药罐里的焦糊味还未散尽,苏小棠的指尖仍在发颤。
她望着手心里那道淡金纹路,忽然想起老厨头说的“气脉循环”——子时三刻的月光正透过窗纸渗进来,在青砖上投下银霜般的影子。
“必须试。”她咬了咬后槽牙,转身走向菜筐。
竹筐里躺着把带泥的青菜,是今早新采的小油菜,菜帮上还凝着露珠。
这是最普通不过的食材,可当她的指尖触到菜叶时,腕间符文突然烫得惊人,像被烙铁烙了一下。
“小棠!”陈阿四的吼声撞进厨房,他掀开门帘的力道太大,竹帘竿子砸在门框上“咔”地裂了道缝。
这位御膳房掌事往日里总把腰牌拍得叮当响,此刻额角却挂着汗珠,粗布围裙前襟还沾着未擦净的芡粉:“老厨头刚把碎蛋收走时我就觉得不对,你还敢碰菜刀?”他伸手要夺她手里的青菜,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。
苏小棠侧步避开,菜叶上的露珠溅在她手背,凉得刺骨:“陈掌事,你见过被蛇缠住脖子的人吗?”她低头剥菜,指甲掐进菜茎的脆响混着话音:“要么砍断蛇头,要么等蛇收紧——我选前者。”
陈阿四的喉结动了动,忽然抓起案板上的湿布擦手。
他擦得太用力,指缝间的水顺着布角滴在青石板上,“嗒嗒”响得人心慌:“上个月御膳房的小柳子用了次‘鲜味引’,现在还瘫在偏房喝药。你这……”他盯着她腕间若隐若现的纹路,声音突然低下去,“比那邪乎十倍。”
灶火“轰”地蹿高,苏小棠把青菜丢进滚水。
蒸腾的热气漫上来,模糊了陈阿四紧绷的脸。
她盯着沸水里翻卷的菜叶,本味感知突然如潮水般涌来——寻常人尝得出菜的清甜,她却能触到每片叶肉里流动的生机,像无数细弱的光丝在指尖缠绕。
可这一次,光丝里还裹着若有若无的香火味,像极了去年腊月里她去城隍庙时,供桌上那柱烧到半截的香。
“咳!”她捂住嘴后退,喉间泛起铁锈味。
陈阿四扑过来扶住她后腰,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裙料烫得她皱眉:“停手!你脸色白得像纸!”
苏小棠甩开他的手,抓起案上的鹿尾——这是今早刚送进来的贡品,鹿尾上还凝着层淡粉的脂膏。
她抄起刀的动作比往日快了三分,刀刃划过鹿尾的瞬间,符文从腕间爬到小臂,在皮肤上烧出淡金的轨迹。
陈阿四倒抽冷气的声音被她自动过滤,她的全部感官都锁在手里的食材上:脂肪层下的经络、骨髓里的温热、甚至血管中未凝的血珠……这些本应鲜活的“本味”,此刻却像被撒了层细盐,泛着股说不出的滞涩。
“这不对。”她喃喃着把鹿尾丢进砂罐,加的却是冷泉水而非滚汤。
陈阿四的手悬在砂锅上方,最终还是没碰:“你连火候都乱了,小棠!”
砂锅里的水开始冒泡时,苏小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水沸声,一下,两下,第三下时,香气突然炸开——不是鹿尾的腥甜,不是高汤的醇厚,是种让她想起幻境里那座神殿的味道,带着赤金琉璃瓦的灼烫,混着松脂燃烧的清苦。
她抄起汤匙的手在抖,舀起的羹汤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金光。
汤勺触到唇的刹那,她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舌尖尝到的不是鹿尾的肥美,是无数重叠的记忆:有人在雪夜往灶里添柴,有人在春日供上第一捧新麦,有人在灾年把最后半块饼塞进灶膛……这些记忆像滚烫的铁水,顺着喉咙灌进她的血管。
“啪!”汤匙砸在案上,震得砂罐里的羹汤溅出几滴,在青砖上烫出焦黑的痕迹。
苏小棠踉跄着扶住墙,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,和羹汤混在一起,凝成枚暗红的斑。
陈阿四的惊呼声离她很远,她的耳边只有那个幻境里女子的声音在回响:“你不属于凡尘……”
“不。”她咬着牙直起腰,腕间的符文已经褪成淡金,却比之前更清晰,“是祂不属于现在的凡尘。”她望向窗外,夜空里挂着半轮残月,像被谁咬了口的冷玉。
风卷着灶膛里的火星扑向窗纸,在上面烧出个小小的洞,漏进来的月光正好照在她手背上的纹路上。
陈阿四递来的帕子被她推开,她摸向腰间的铜哨——那是“天膳阁”弟子们的联络器,吹三声代表紧急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