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防御都有破绽,就像任何油脂都怕烈火,关键在于是否找对了破解的方法——以及,是否有坚持到底的勇气。
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去,广宁卫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金光。那些被火油浸泡过的城砖,反而变得更加坚固,像在这场胜利中,获得了新的生命力。
雪坑桩阵
广宁卫的雪原被寒风刮得平整如镜,赵莽踩着雪鞋在预设阵地游走时,靴底的冰爪在雪地上划出三道平行线。废弃的马车被翻扣在雪坑旁,车厢板故意露出明军军械的标记——那是从铁兽残骸里拆出的玄铁零件,足够引来布扬古的注意。
“坑深要够三丈。”他用《纪效新书》的“陷阱篇”图谱比对雪坑的尺寸,戚继光标注的“三丈陷敌”正合铁兽的轮径,“尖桩埋在坑底三尺,间距与三段传动轴的连接处完全对应。”城墙上的绞车已准备就绪,十二根巨型杠杆的钢缆穿过滑轮,末端连着埋在地下的青铜尖桩,像蛰伏的巨蟒。
王武带着工匠往雪坑里铺松针,上面再盖层薄雪,从远处看与平地无异。“这松针是沈先生特意选的,”他拍掉身上的雪,“遇热会收缩,等铁兽掉进来,体温会让松针塌陷,正好把它们卡在坑里。”
布扬古的十辆铁兽果然在午时出现,楔形阵的尖端直指那辆废弃马车。赵莽趴在城楼垛口后,看见最前排的铁兽传动轴外包的牛皮层,还沾着上次火攻的焦痕,只是油脂涂得更厚,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放它们再靠近些。”他按住绞车的制动杆,掌心的汗在冰冷的铁柄上凝成霜。《纪效新书》的残卷在风中作响,“连环计”的批注写得明白:“诱敌需真,陷敌需狠,破敌需连。”
第一辆铁兽碾过松针层时,雪面突然下沉。车轮陷入雪坑的刹那,赵莽猛地松开制动杆,城墙上的巨型杠杆发出咯吱的声响,埋在坑底的青铜尖桩应声翘起,像突然长出的獠牙,精准刺穿三段传动轴的连接处——那里的牛皮层为了灵活转动,本就比别处薄,此刻被尖桩一挑,顿时裂开。
第二辆铁兽试图转向,却被前车的残骸挡住,三趾蹄在松针层上打滑,整个车身侧翻进雪坑。赵莽让王武启动第二组绞车,额外四根尖桩从侧方刺出,正好扎进传动轴的活榫处,这次连牛皮带青铜轴一起穿透,墨绿色毒液混着齿轮油喷涌而出。
布扬古的黄罗伞盖在雪原上急转,叶赫贝勒显然没料到会有连环陷阱。剩余的铁兽想往后退,却被雪坑边缘的冰坡滑倒,第三辆、第四辆接连陷落,巨型杠杆此起彼伏地撬动,青铜尖桩刺穿传动轴的脆响在山谷里回荡,像新年的爆竹,却带着死亡的气息。
“油脂冻住了!”苏眉的银镯突然指向坑底,磁石链节在低温下格外灵敏。铁兽外包的牛皮层因骤冷而变硬,油脂失去润滑作用,三段传动轴的连接处反而卡得更紧,让尖桩刺得更深。
赵莽让人往雪坑里撒粗盐,不是为了腐蚀,是为了降低冰点——盐粒融化时产生的热量,能让松针进一步收缩,把铁兽卡得更牢。《纪效新书》的“冰雪篇”里,戚继光就用过类似的法子,让陷入冰窟的敌军动弹不得。
最后一辆铁兽的驾驶员试图跳车逃生,却被城楼上的箭射中。赵莽看着它孤零零地停在雪坑旁,像个被遗弃的巨人,突然想起祖父说的“困兽犹斗”,让人启动最后一组绞车,备用的尖桩从雪坑边缘斜刺而出,扎进它的后传动轴,彻底断绝了逃跑的可能。
雪坑在激战中变成了铁兽的坟场。十二辆巨型杠杆的钢缆绷得笔直,像十二根捆住猎物的绳索。赵莽踩着松针层走到坑边,看见青铜尖桩上挂着的牛皮碎片、青铜轴残段和蛊虫尸骸,组成一幅惨烈的胜利图景。
布扬古带着残兵遁入狼山时,连黄罗伞盖都丢了。赵莽捡起那顶染雪的伞盖,发现伞骨竟是用明军的枪杆改造的,上面的“万历”年号还很清晰。他突然明白,叶赫部的武器里藏着多少明军的血泪,这场胜利就承载着多少复仇的重量。
沈若谷带着药童来处理伤员时,银簪在雪坑边缘划出道弧线:“戚将军的连环计,妙就妙在一环扣一环,让敌人避无可避。”老大夫的目光落在坑底的尖桩上,“这些青铜柱,原是戚家军铸造的界碑,如今用来破敌,也算物尽其用。”
赵莽让人将铁兽残骸从雪坑里拖出来,三段式传动轴的断裂处,都留着青铜尖桩的痕迹。他把这些残段拼成完整的齿轮组,与《纪效新书》的“破车图”放在一起,发现尖桩刺穿的位置,正好是戚继光用红笔圈出的“死穴”。
雪开始融化时,雪坑被改造成了蓄水池,青铜尖桩留在原地,成了天然的栅栏。赵莽在旁边立了块石碑,刻着“连环杠杆破敌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