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娘唏嘘似的笑:“原来,你真的让她走。”
赌了一把,赢了。
戚棠看她笑反而镇定下来了,她分出神丝去探寻郑玄和莺莺的下落,然后本尊站在黛娘面前——
“我也想不到。你的目的里,还有她。”
戚棠平时胡说很厉害,此刻却很笃定:“那晚做的梦,是你下的手吗?”
黛娘笑了笑,她不知道戚棠是怎么看出来的,只是颇为赞许:“是我。”
黛娘说:“我想不到,其实我得到的消息,扶春一脉的小阁主是位自私娇纵任性的坏姑娘,可你为什么想护着她?”
戚棠也不知道为什么,在察觉到事情会牵扯虞洲后,她就想让她走。
总要留住一个吧。
留住一个她想留住的。
送虞洲走的那夜,她轻轻静静的看着她。
虞洲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,泪痣也很好看,话本里很多主角都有,却只有她让自己有些……类似刻骨铭心的记着。
戚棠在那样的目光下,忍住了想哭的冲动。
她一点都不坚强,她脆弱的要死。
可是怎么办呢?
如果梦里的场景真的发生……
灰奴不在的时候,虞洲在她身边。
酒酒不在的时候,虞洲也在她身边。
就好像每个分别当口,她都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死别……伤心是很伤心,但是回头可以看到人。
冷漠疏离、就算像尊雕像也还是在她身边。
会有若有似无的杀意和漫不经心的轻蔑,但是那没有关系——
戚棠轻轻抱住了虞洲,隔着血肉和衣裳,像是贴上了她缓慢跳动的心脏,两颗某一瞬间喜悦交互的心脏。
她感受到虞洲在她后肩处画了个什么——
戚棠不管。
她信人时,从来如此。
——“我等你啊。”
戚棠平静地说:“其实我真的很害怕,我真的特别想有个人可以挡在我面前,替我解决所有事情……”
就像那日在破庙,她被人抱着往边上放,然后那人抽剑挡在她身前。
那只是个很细微的、细微到不值一提的事情。
戚棠以为不会感触良多,可她竟然念念不忘。
被人护着的感受……真的很好。
虞洲也该……被她护一次。
“可那是不成的。”
戚棠垂眼,眼底卷着水光,轻声喃喃。
我想做我想做的,这个关我自己扛。
也是血肉所筑,即使比她强了点……好吧,是强了很多。
戚棠忽然笑了起来,眼睫一颤,泪意被眨散。
秦黛没听清,说:“什么?”
戚棠说:“你当我有病吧。”
也许她骂自己也委屈,也许还有别的原因,她看上去好像要哭了。
她们之间忽然和谐,没了那些逗弄与恶意,像是寻常手帕之交。
黛娘弯唇笑了一下,她今日依旧浓妆艳抹。
她每日都极好看,触目惊心的美丽皮囊,用来骗男人、骗女人,骗很多人。
也骗了戚棠。
黛娘落在戚棠身上的眼睛带着怜悯与莫名的哀恸,她隔着这个人,看见了百年前的自己——
其实她除了恨和怨,也许一直都在耿耿于怀。
若她那时强一些,算到了天机,知晓早晚有那么一遭,也许可以避免,避免古遗死绝。
可她算不出。
她天真、即使迁徙过程中也被人护着。
单纯,傻。
与戚棠一样,在痛苦未曾降临之前,她什么都学不会。
我教你成长。
我让你睁眼看看这个世界。
那些回忆其实回想起来还得发疼,经岁月沉淀,变成了归罪于己的愧疚。
黛娘眸光一颤,绝口不提往事,只是看着戚棠说:“她会后悔的。”
这话没头没尾。
戚棠一直没说话,落在原本平安朴素如今破落成一堆的摊子上,眼眸一怔,瞳孔紧缩。
她知道黛娘在说谁。
即使黛娘没有指名道姓。
她在说,虞洲会后悔。
戚棠不能理解,她摇头说:“她不会。”
小阁主第一次保护人,怎么能用后悔两个字形容她好不容易无私一回护下的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