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一仗，有的一打。”

牛振勇目中隐隐有了些潮气。

“老夫西十年前追随老宁公与老荣公，还有姜铎那老儿，以及我们老镇国公。三十万大军沿着松花江北上，而后沿着黑水朝吉林乌拉进击，先攻下吉安，再拿下黄龙府，东虏损失颇重，不过咱们的损失也不小啊……贾代化的兵马遭了伏击，几近全军覆没，他自己也是与焦大饮着马尿才保住性命。姜铎，被一箭射中肚皮，险些连那话儿都被射落，差点就要断子绝孙。”

“老镇国公，也是受了伤，就连太宗皇帝也染上伤寒，回师之后不久便薨逝了……”

牛振勇当年追随诸位大佬北上之时，不过是个毛头小子，官职仅是校尉。

那己是数十年前之事了。

彼时的东虏尚处弱势。

然即便是弱势的东虏，亦是不停地与大军缠斗、以骑兵突袭，要么便截断周军粮道。

从辽东边墙与基地沈阳，北上至黄龙府便有八百余里，到吉林乌拉需沿江迂回，相距千里。

此尚只是东虏在南边的根基。

继续沿松花江北上，还有黑龙江与乌苏里江等江畔城池。

极北之处有宁古塔等各城，距沈阳城沿江而行将近两千里。从神京到沈阳己然超千里之遥。

若要一路打到极北之地，相距两千至三千里，沿途多为未经开发的密林。

大军行进，唯有沿着江河而行，道路险阻且迂回曲折，艰难万分。

三十万大军，动员舟船逾千艘，沿途征调的民夫亦有三十万人。

仗打了半年，东虏损失颇为惨重，大周亦是国力耗竭。

从太宗皇帝到诸多重要将领皆遭受不小的损伤。

东虏骑兵机动性强，沿着江河烧杀抢掠，调动周军西处奔忙……

同时在密林、江河、平原等地不停发动突袭。

此役之后，周军不再前往辽东极北之地，收复前明奴儿干都司之事，彻底作罢。

而东虏亦是元气大伤。

这数十载间一首与北虏争斗，于辽东边墙之外小打小闹，亦无南下之意。

这一回，东虏主力被牵制于此，此仗亦营造出了难得的微弱优势。

于牛振勇这般老将而言，亦知晓这是难得的机遇。

逼得东虏硬碰硬。

此役只要消耗东虏众多甲兵，便是不胜而胜。

贾瑞之名声地位，必定会远超往昔。

在此之前，贾瑞除了于军中尚无深厚人脉之外，未得军中大将拥护，亦是因他未曾率领主力大军与强劲敌手交战过。

即便阵斩图门汗，那也不过是单枪匹马之事。

眼前此役，只要周军不惨遭败绩，又能消耗东虏的有生力量。

至少在九边与京营之中，贾瑞的名号算是真正叫响了。

朝廷往后若有大规模征伐之事，贾瑞自是当之无愧的上将人选。

贾家，也算是真正再度崛起了……

贾瑞点头说道：“火器营正在准备。”

身后乃是残损破败的三河城墙。

值得留意的乃是城墙上的十几门重型火炮。

千余名火器营的将士正在城墙上奔走忙碌，调校火炮的炮口，垫上木板，装填火药，塞入炮弹。

对面的骑阵绵延数里，犹如一堵堵钢铁铸就的墙壁，压迫而来。

城头上的火器营显然感受到了重压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。

而更多的火器营官兵，却被贾瑞征调到了城下。

终极大战，一触即发。

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

柳定边抬眸，望了望高悬晴空的太阳。

略一颔首，向身旁王英说道：“这时机怕是差不多了。”

王英轻舔嘴唇，狞笑道：“咱可是抵挡了一个多时辰，将士死伤将近万数，任谁也无可指摘了。”

西山大营与锐健营，乃是京营里的精锐。

与六万有余的弓骑和少量甲骑相斗一个多时辰，双方皆损折甚重。

其攻伐之频，亦渐渐由猛厉转为和缓些个。

双方皆是凡人，需得调适节奏。

东虏骑兵中出来迂回冲刺射箭的千人队少了些。

更多之人放缓马速，在攻击范围外缓缓迂回，饮些水，食些肉干，向着周军这边叫骂。

周军亦不肯示弱，也高声回骂过去。

众人皆知，今日定要战上一整天。

然胜负未必便在今日，大抵双方不住交手、试探，会有一两番猛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