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后来一次被一位长得高大健壮的年轻女孩堵住去路,本不宽阔的道路显得越发狭窄,她比对面这人矮了半个头。她们两个对峙也无解释语言,过路人以为她们是多年仇家,她穿着一身黑衣,松垮的长裙在风里摇摆,她眼睛垂下,睫毛上飘过一阵又一阵的干燥的风。旁人奇怪地看着她们,好奇又感到怪异,一头雾水地经过时也会回头看她们一眼。际水苦笑,问那女孩:“你有什么事吗?我要走了,请让让路。”
女孩不言语,低头盯着她的手腕间,那莹白的手绳,用银色编织的细线手绳,有偏僻之地传说这样颜色的手绳代表失而复得,也代表久病初愈。代表的意义因地而异,民间有与之有关的无数传闻,现在都很少听到了,这些远古的说法随时间流逝,这样的珍惜挽留意味的寄情物失去它原本的意义,显得幼稚非常。这样的手工编织的赠人之物,想必其中有着无数故事,只是这些故事与他们无关罢了。
她摇摇手腕,把手背在身后,绕过女孩走去,便看见迎面而来的启然之,她注意到他手上也有这样一根莹白精巧的手绳,便解开自己那根,递给他,这个我不要,她想,启然之为什么坚持要她戴上呢?这样并不惹人注目的她在人群里也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。你留着吧,启然之有些失落地说道。
一同回酒店的路上,际水突然问他:“你说那女孩为什么拦下我呢?难道是她看上我手绳了?”启然之笑而不语,良久答非所问。“今天有很多星星,也有烟花。烟花很漂亮。”际水轻笑,“的确很漂亮。”
“以后出门我和你一起吧。两个人可以省却很多麻烦......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。”启然之假装漫不经心说道。
“你还有我安排的工作,别闹。我能把握好分寸,街上那么多人,我走了就是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下。”她又补充道:“这里人多眼杂,怕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,那碎片需要尽早拿出来,你明白吧。我说,不久之后这里将混乱不堪,你信吗?”
启然之低下头,沉思中抬头望月,清淡冷光在黑暗中明亮圣洁。
“我被盯上了。”
易风总说际水变了,可无论人神都会变的,不是吗?或许她更加成熟了,她能够权衡利弊,她考虑再三,不再有从前那样无畏的勇气。她从前喜欢站在万众瞩目之中,享受信徒们的信仰崇拜,她接受一切赞誉荣光,她认为所有的光芒万丈都是她本应得的。可现在不同,她早已经不习惯站在别人的期待中了。
有没有人与人之间纯粹的关心呢?她总是认为,倘若有个人突然对她好,一定是有所企图的,需要她的回报。这样得多复杂多麻烦,很多年间她都拒绝这种没有意义的示好,这种让她无奈烦躁的所谓的“好意”。她也许很平凡,没有大人的栽培的话,她会与那样普通的神别无二致,也就没有起初傲气的性格。当然,她庸庸碌碌,也没有无法解决的烦恼存在。如果她不是现在的她,这个世界或许都有很大不同。
还是低调一些的好。她即将要做的事并没有多么地光明正大。
她近些天越发寂寞了,年纪大了吗?一闭上眼睛,脑海里呼啸而过的全部是过往的回忆,美好的,或者是痛苦的。她想停止回忆,睁开眼睛却又觉得心里空了一块。梦里她伸手去触碰眼前的光亮,醒来时发现屋里一片漆黑,她的指尖冰凉,她便睡不着了。不知道大人在做什么,是不是还在处理那些繁杂的事物?还是在怀念故人?他现在是在为世事烦恼,还是嘴角挂着笑?工作是神界的全部吗?大人把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分给了工作,他好像一台不需要充电的机器。机器冷冰冰,没有温度。但大人不是,大人只是把他的温度藏起。他试图与这万物自然规则作对。际水向来敬佩他。
太累了。神也是累的。神需要退位的时候,三界的叛乱四起。
他们都在阻止这一切发生。